一字之训莫轻看——文言课文训释摭谈

“字求其训，句索其旨#8221;，这是前人对古籍训诂的基#26412;要求。我看首句最为重要：#23383;惟能求其的训，句方能得#20854;确诂。今天，我们在古文训#37322;中，对句中一些关键字更应#29305;别注意，力求作出确诂，#21542;则就会似是而非，有悖文旨。而要#20570;到这一点，必须瞻前顾后，纵#27178;联系，精心选择其义项#65292;切不可望文生义，等闲视之#12290;下面举例以明之：
一、一#23383;之训，有关人品
（１）例句：鄙贱之人，#19981;知将军宽之至此也！（《廉#39047;蔺相如列传》）
（２）译文：
Ａ．我这个浅陋低贱的人#65292;不知道将军竟·宽·宏#183;我到这样的地步啊！
Ｂ．我这个浅#38475;低贱的人，不知道将军·胸#183;怀·宽·宏到这样#30340;地步啊！
（３）分析：#20363;句中的“宽”是关键字，“#20043;”的训释亦不容忽视。译文Ａ“#23485;”训“宽容”，当然可以。“之#8221;训“我”亦可，“之”表自称课#26412;中即有例，如《信陵#21531;窃符救赵》：“臣乃市井#40723;刀屠者，而公子亲数存之。”#8220;亲数存之”课本译为#8220;屡次亲自来慰问我”，“之”正训#8220;我”。译文Ｂ“宽”训#8220;胸怀宽容”。《汉语大词#20856;》“宽”的第二义项为#8220;度量宽宏”，又释“#24230;量”为“器量”，释#8220;器量”为“胸怀”，#25925;“宽”可训“胸怀宽宏”。“#20043;”字视为用于主谓之间的助词，未#35793;。

孤立起来看，两句译#25991;似均无不可；联系上文看#65292;则优劣可见。须知廉颇是#22240;为听到了蔺相如的这番话——“顾#21566;念之，强秦之所以不敢#21152;兵于赵者，徒以吾两人在#20063;，今两虎共斗，其势#19981;俱生。吾所以为此者，以先国#23478;之急而后私仇也”，为蔺相如胸#24576;赵国，放眼强秦，不计荣辱的#29233;国情操和人格力量所强烈#38663;撼，在心灵的回音壁上激起#24040;大反响，灵魂得到#20102;一次净化与升华，这才#35828;出了“鄙贱之人，#19981;知将军宽之至此也#8221;这句肺腑之言。如果#23558;蔺相如对廉颇的退让#20165;理解为对廉颇个人的#23485;容，廉颇也正因此而幡然#24724;悟，负荆请罪，那对廉、蔺二#20154;的人品、人格均大为贬损，#20134;有悖太史公的文旨#25991;心了。

二、#19968;字之训，有关文理
（１）例句#65306;余固笑而不信也。（《石钟山记#12299;）

（２）译文#65306;

#65313;．我·固·执·地笑#31505;，不相信。

Ｂ．我·仍·旧笑#31505;不相信。

（３）分析：例句#20013;的关键字为“固”#12290;译文Ａ训“固执”，“#22266;”有此义项，如《#24858;公移山》：“汝心之固，固不可彻#12290;”二“固”皆“固执”#20043;意。译文Ｂ训“仍旧”，“固#8221;亦有此义项，《汉语#22823;词典》“固”（１３）：通故#12290;①旧，仍旧。课本“故#8221;训“仍然”的，如《赤壁之战》：#8220;累官故不失州郡也。”课本注#65306;故，仍然。“仍然”与#8220;仍旧”同义。

#20165;就两句译文来看，则轩#36734;难分，故须从文理上揣摩#12290;此句与首段“是说也，#20313;尤疑之”句一脉相承，#25991;理相通。苏轼对李渤#20197;击石所发出的“激越”之声#26469;证明石钟山命名的缘由#23578;且“疑之”，更何况小童击石#25152;发出的乃“石空石空#8221;之钝响，与钟声大相径庭呢#65311;他当然仍旧“笑而不#20449;”了。这“不信”#20035;因其确不可信，更不可信，并非#21487;信而不信，应信而不信#65292;有何“固执”可言？苏轼又怎#20250;用“固执”这样的贬词来糟塌自己#21602;？可见译文Ａ不可取，译文Ｂ#24246;乎近之。

例句中的“固#8221;虽为常用文言虚词#65292;但“仍旧”却非其#24120;用义，众多词书亦无此义项#65292;故对例句有多种误译，#22914;译为“我坚持原先的#30475;法，笑笑不相信”（此为“增字求#35757;”），译为“我本来就#19981;相信，于是笑了笑”（此为“#32469;曲求解”），译为“我#22993;且笑一笑，并不相#20449;”（译文“扌干格难通#8221;），以上译文“固”分别训“#22362;持”“本来”“姑且”，这#20123;义项虽为“固”所有，但均#19981;适用于例句中的“固”，#24352;冠李戴，削足适履，岂#33021;无疵？笔者惟见一书（上海#21476;籍出版社《古文选读》）#23558;此“固”注为“仍然，#36824;是”，甚是。可见一字之#35757;，确非易事。

三、一字#20043;训，有关分寸
（１）例句：不#21487;谓非五人之力也。（《#20116;人墓碑记》）

（２）译文：

Ａ．这不#33021;说·不·是这五个人的功劳啊！

Ｂ．不能说·没·#26377;五个人的·一·份功劳啊！

（３）分析：#20363;句中关键字“非”#65292;译文Ａ训“不是”，此乃其#24120;用义，人所习知。#35793;文Ｂ训“没有”，“非”#30340;这一义项，众多辞书皆有，课本#20013;亦屡见，如《劝学》“君子生非#24322;也，善假于物也”。“#29983;非异也”课本译为“本性（同#19968;般人）没有差别”，#8220;非”即训“没有”。 免费论文下载#20013;心

乍一看，似乎#20004;句译文相似，细一推敲#20415;可发现问题了。译文Ａ说“不能#35828;不是五个人的功劳”#65292;岂不等于说“就是五个人#30340;功劳”吗？显然夸大#22833;实，分寸不当。从文后所#24405;《明史·周顺昌传#12299;可知：苏州人民这次的反阉斗#20105;“不期而集者数万人”，规模十#20998;宏大，五人不过是斗#20105;洪流中的几朵浪花。再看#36825;个完整的长句：“且矫诏#32439;出，钩党之捕遍于天下，#21330;以吾郡之发愤一击，不敢复有株#27835;，大阉亦逡巡畏义，非#24120;之谋难于猝发，待圣人之出#32780;投缳道路，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#12290;”作者分明指出：斗争成果之#25152;以取得，乃由“吾#37089;之发愤一击”，即由于全#20307;苏州人民的英勇斗争，怎么会出#23572;反尔，又说全是五人之功呢#65311;再说大阉之有所收敛及“投缳道#36335;”，乃由于生者之伟力，而非#27515;者之亡灵。当然，五人生#21069;“蹈死不顾”，临#38590;从容壮烈，自有其#38663;慑阉党、激励吴民的巨大作用#65292;功不可没，所以“不能说没有五#20154;的一份功劳”，这才实是#27714;事，恰如其分。

“非”乃极#24120;用的文言虚词，其“没有”义#20134;为众多辞书所有，#21364;为许多人心中所无，#25925;许多书册皆望文生义，将例句误#35793;为类似译文Ａ。可见即使对#26497;常用字的训释，亦不可掉以轻#24515;。

#22235;、一字之训，有关#21490;实
（１）#20363;句：轲既取图奉之，发图，图穷#32780;匕首见。（《荆轲刺秦#29579;》）

（２）译#25991;：

Ａ．荆轲拿来地图·捧·#30528;，随即打开地图，全部#25171;开时，匕首出现了。

Ｂ．荆轲拿来地图后·献给秦#29579;，秦王打开地图，全部#25171;开时，匕首出现了。

(３）#20998;析：例句中的关键#23383;“奉”，译文Ａ释为“#25447;”，译文Ｂ释为“献”。此二义项#35838;本中皆有例，如《廉颇蔺相如#21015;传》“王必无人，臣愿奉璧往使”#65292;课本注：奉，通“捧”。又“#36213;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，#35831;奉盆缶秦王”，课本注#65306;奉，献。

“奉”异训#65292;则“发图者”不同：#8220;奉”训“捧”则图未献，发#22270;者当然是“荆轲”了；“#22857;”训“献”，图既已献，#21017;发图者当然是“秦王”#20102;。这有关一段史实。

众多辞#20070;在解释“图穷匕见”时对“发图#32773;”也说法不一：《辞#28023;》及《现代汉语词典#12299;都说是荆轲展图，《辞源#12299;则明确指出是“秦#29579;展图”，而《汉语大词典#12299;则说“荆轲以燕督亢地图卷七#39318;献于秦王，展图将尽，匕首#38706;”，展图者未明确指出，有歧义#12290;

笔者认#20026;“展图者”是秦王而非荆轲。#33509;是荆轲展图，则原文#24403;表述为“轲既取图，发之，图穷#32780;匕首见”，毋庸再加#8220;奉之”二字。另外，荆轲#21462;图后应即献给秦王，展图实#23646;多此一举，岂不会引起秦王的疑心#65311;这是一。秦王令轲取舞阳所持图是#20026;了审视之。荆轲展#22270;，秦王能允许否？能审视否？这是#20108;。秦王展图于案，图穷匕见#65292;轲攫而取之，岂不比他自己展#22270;于手更为方便迅捷？这是三。故#24858;以为展图者为秦王，“#22857;”当训“献”。《战国策》#40077;彪注本“发图”前有“秦王#8221;二字。

源于《国策#12299;这段文字的《史记·刺#23458;列传》为：“轲既取图，奏之#12290;秦王发图，图穷而匕首见。”#21496;马迁亦训“奉”为“献”（“奏”#21363;“献”），亦以发图者为“秦王#8221;。

“轲既取图奉之”句，《#25945;学参考书（必修）》译为“荆#36722;拿来地图捧送给秦王”，#26082;训“奉”为“捧”，则“奉之”当#35793;为“捧着它”（“它”指“地#22270;”），不应译为“捧#36865;给秦王”，且以“捧”“送”#20108;字合译“奉”字，增字求解，亦#26377;未当，似亦不明“奉”字#20043;意。可见一字之训，不可#19981;慎！

最后说#26126;两点：（一）笔者课堂#25945;学采取启发式，对例句关键字的#35757;释及译文的选择，均启发学生#20998;析解决。为节省篇幅#65292;故作以上表述。（二）本文前三个#20363;句的译文Ａ均录自《教学#21442;考书（必修）》。四个#20363;句的译文Ｂ，或为择善而从，或#20026;笔者试译，不当之处#65292;请方家指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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